婆婆的天地是城郊的一幢三层小楼院,天地里有一日三餐,鸡鸭狗猫,还有菜园地。公公每天做生意忙得脚不沾地,他把火腿卖到长三角,亲戚朋友遇到难事也喜欢找他帮忙,他是家里的主心骨。

  婆婆没上过学,凡事都听公公指挥。公公脾气大,老实的婆婆平时没少听他数落。其实,婆婆很能干。有一年我住院,不识字的她连续几天搭公交车大老远给我送饭,没有错过一次。

  婆婆二十多年前因为腰上不舒服看中医,医生让她以后都不要吃牛肉,但公公喜欢吃爆炒黄牛肉,她就能经常炒出一大盘鲜香可口的牛肉,咸淡火候全凭感觉。公公曾经喜欢吃红烧肉,隔三岔五还从外面打包带回来,我们深觉常吃红烧肉不利健康,但婆婆只是把他带回来的红烧肉炖得里面滚烫,准时给他放在面前。有一回,她还琢磨做出了四四方方的东坡肉,酱红软糯,美妙口感直接把我们迷倒。后来,也就是前几年,公公拿着体检报告,高调宣布要降三高,从此婆婆每天早晚准备紫薯芋头玉米糊,雷打不动。

  婆婆为人淳朴低调,穿衣服喜欢有小翻领,稍合体的那种,什么茧形韩版她不懂,不要太引人注意就好。出门的时候,她跟着公公,鞍前马后地照顾。有一回两人去外地旅游,兴致高涨的公公跑得快,居然把不识字的婆婆甩不见了。幸好是跟着旅游团,导游把婆婆找到,婆婆也没有生气,换了旁人,说不定早就要“刮台风”。

  婆婆不仅是面对公公时百般谦让,对自家媳妇也非常好,我坐月子是在婆婆家,得到了她的悉心照料。她没有书本上的科学理论,更没看过各国的育儿宝典,但牢记各种外婆说奶奶说。她认真地把这些祖传的好方子执行到位,经常叮嘱我,女人坐月子要格外小心,落下月子病就麻烦了。为了不得这个招人烦忧的月子病,她收集了很多艾叶,每天煮水给我蒸桑拿。大夏天,房间里不开空调,连续一个月,早中晚红糖煮鸡蛋各三个。那个八月,我汗如雨下地对着大碗不放盐的鸡汤,听电风扇对着墙壁呼呼地吹……

  婆婆忙完我这个大的,还要照顾那个刚生下来的小的。她非常疼爱孙女,在孙女出生后的几个月里,经常煮艾叶水给她洗澡。每次洗澡时,喜上眉梢,动作里有无限的爱怜。哄孩子睡觉时,她那有点粗糙的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拍,小家伙一会儿就睡着了。女儿一睡着,我就长舒口气,可贵的幸福感涌上心头。

  在如何带养孩子上,我和老人有不同的意见。婆婆在农村带大三个子女,有一套自己的办法。我新手上路看过很多百科全书,固执己见。婆婆并不坚持自己的做法,最多嘀咕几句,更多时候是与我商量着做。她不再认为孩子感冒就要马上吃药,我也同意在女儿不愿吃饭时去找山里的老中医。

  婆婆没有高深的理论,也不认识几个人,她用发自内心的善和爱,对家人和朋友百般宽容,在她看来,生活重要的是阖家幸福心情好。或许,这正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生活哲学。